汤圆里的硬币

四川省资中县发轮镇人民政府叶林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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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年三十的晚上，吃过年夜饭，妈妈就会给我们再三叮嘱：晚上要过了12点才能睡觉，初一早晨不能睡懒觉，吃汤圆的时候，不能说是汤圆，要说是吃“元宝”。

　　吃年夜饭的时候，家里无论大小都会喝上一杯妈妈亲手做的米酒，吃上家里“年猪”做成的腊肉、香肠，饭桌上也有爸爸早早就准备好的鱼。还有我最喜欢的火腿、酥肉和大豆做成的“头碗”汤。烧白是有的年份有，有的年份没有，全看妈妈的心情。小米、红苕、五花肉做成的“杂肉”是必然会有的，因为这是妈妈最喜欢的菜谱。家里自制的豆瓣酱和豆豉，在长大以后是最受欢迎的下饭菜。年夜饭过后，大家都是喝得醉醺醺，阿公就会把我们都召集起来，开一场家庭会议。主要议题是一年来，几个小辈哪个和阿公打的电话最多，哪个和阿公说的话最多。然后会说一说一年来的伙食情况、自己的身体情况，还有自己来年想在我家住，还是在六叔家住。每年的家庭会议，算得上是除了春节联欢晚会外最隆重的节目。总会从阿公的发言，牵扯到每个人的批评和自我批评当中。今年阿公已经去世两年了，每到年夜饭的时候，大家都会把他老人家组织的家庭会议当做一番趣事来回忆。

　　过了12点才能睡觉，是因为12点的时候每家每户都会放鞭炮，会持续将近一个小时，就算睡得再沉，也会被这每年的固定集体仪式惊醒。年三十晚上熬夜，也是过年的重要环节之一。小时候当然是愿意等到12点以后的，也很乐意参加到放鞭炮的活动中来。会早早地把烟花准备好，家里存放了多少烟花，直接关系到在小伙伴中的地位。“黑蜘蛛”一定要很多并排放在一起点燃，“冲天炮”要往水坑低洼处放，最考验技术和胆量的是“嘘嘘蹦”，男孩子是必须拿在手里、等到引线快到头的时候才扔向天空，扔得最晚的，就算是在胆量比赛中取胜。为此很多小伙伴的手指都被蹦肿过。整个午夜被噼里啪啦的烟花爆竹声充斥，天空里此起彼伏的彩色烟花，一直是年三十晚上最美丽的风景。连路过的车辆也会停下等候。烟花爆炸燃放后留下的白色烟雾，将整个小镇笼罩在仙气一般的世界里。

　　初一早晨不能睡懒觉，是因为妈妈说不想初一天早晨就骂人，因为一年的开始就该平平和和。自己自觉点起来，准备吃“元宝”。头天晚上玩得有多尽兴，初一天早晨就会有多后悔。即使睡眼惺忪、步态不稳，还是得起床，迎接新一年的第一天。初一天的早起，也是过年的重要环节之一。

　　吃汤圆，不能说是吃汤圆，要说是吃“元宝”，因为妈妈说汤圆这个名字不好，汤汤水水的不适合在初一天说出来。说“元宝”，预示着财源广进、大吉大利。小时候当然不懂这些，还会紧张得不敢开口说话，吃汤圆像是在经历一场重要的考试，而监考老师就坐在旁边盯着。不过在紧张之余，也会有温馨时刻——在“元宝”里，妈妈总会随机地放进几枚硬币进去，谁吃到硬币，谁就会得到一个红包。不知道是妈妈做了什么记号，还是真的能从白白胖胖的汤圆里看出端倪，总之每年妈妈给我舀的汤圆里，都会有一枚硬币。爸爸会有，姐姐也会有。我忘记了妈妈会不会吃到，因为红包都是妈妈发出来的。

　　等到如今，我和姐姐都已经长大成家。家里面也多了许多人，但是年三十和初一的各种“规定”还是不能免除。无论到哪里工作，无论有多么忙碌，大年三十的晚上都是必须到家的。要是到不了，妈妈就会生气底说不用回来过年了。庆幸的是，每年我和姐姐都能安排好手中的事情，年三十天准时出现在父母面前。

　　可能长大以后，有些东西就不再那么喜欢，有些事情也没法像小时候那样天真。看春节联欢晚会的时候，我们更关心的是“集福”能开出多少红包。吃年夜饭的时候，会因为喝醉酒而错过放鞭炮环节。也会因为不再对放鞭炮感兴趣，总是拿出一圈敷衍了事。初一天的汤圆，因为口味各异，有的汤圆里并没有放什么东西。还有“怕硬币”不干净的思想作祟，也没有了“发现硬币”得红包的环节。

　　所以，等我们的孩子出生以后，我们的父母似乎又开心了起来。因为小时候的许多春节环节，又可以再一次重视起来。我想我也乐意给自己的孩子规定这过年的“三条铁律”：年三十晚上熬夜，初一早晨吃汤圆，汤圆要说是“元宝”。无论以后走到哪里，这都是对家的美好回忆。我也会给我的孩子说，大年三十必须回家，让我的父亲、孩子们的“新一任”阿公组织起家庭会议。所谓传承，大抵上就是一圈又一圈的重复；所谓年味，大抵上就是在不断的重复当中有了家的温馨、年的味道。

发布人：叶林咆 发布时间：2020-1-15 16:18 赞0 收藏 阅读人次：32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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