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火车站的故事》一书由王旭光所著,内容详实,深度挖掘了山东省内49个正在使用或已经被弃用的火车站故事,而追忆故事的过程,也是在讲述铁路发展的历史。这本书和我记忆重叠的部分,是火车站台。打开记忆的旋钮,我已然忘记在火车站台上,曾驻足过哪里,又曾遇到过哪些人,是微笑还是沉思,是踮脚张望还是百无聊赖,但那些在火车站台的情感体验一直被我妥帖收藏。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火车站台是最清冷又最温情的地方。说它清冷,是因为当夜班火车停靠在站台的时候,眼波流转处,大地是一窗被脏玻璃罩着的死寂与漆黑,零星的灯光像低垂的星幕,在玻璃上荡开深深浅浅的思念,微弱的光亮成了车上旅客在莽莽荒野中的唯一慰藉。天上地下两盏灯,是这般朦胧,又是如此泾渭分明,于清冷复清冷、漫长又漫长的夜里,注定无法交相辉映;说它温情,是因为站台之上情侣间十指紧扣深情难舍的吻,是因为亲人间依依惜别眼角淌下的泪,是因为融在月光里的背影和若隐若现的乡愁,是因为那些真挚情感流淌着动人心弦的旋律,絮絮叨叨的话语里尽是意恐迟迟归的深沉爱意,天空中依旧是孤月轮,却不清冷;灯光依旧零星朦胧,却不寂静。在火车站,寻常的灯与月变得不再寻常,景致的一动一静总伴随着心绪的一动一静。
火车站台总有故事在发生,永远不会停止或者消失,所打捞的柔软情感,也永远无法被打磨和蚀刻。记忆会逐渐模糊,我记不住车厢上的那些脸,不清楚他们的身份,听不懂他们的口音,也不关心他们要去向何方,而我唯一印象深刻的,是当火车停靠在站台的时候,火车上陌生人间的彼此“依偎”。记得从福建到江西的那班火车上,因为手头不宽裕,我只好买坐票,屡次被反复推销餐饮酒水的乘务员打断睡眠。中途火车靠站的时候,我合眼小憩,右手边的姑娘接连把头枕在我胳膊上数次,而我一动不动,生怕惊醒她,希望她能在这逼仄的火车过道里做个好梦。后来,我也恍恍惚惚渐入梦乡。再后来,睁开眼时,我在窗格里看见了红彤彤的朝阳,摇摇晃晃地点燃了整节车厢。
在火车靠站的时候,所有晃荡的思绪都有了安置的容器,这使我在疲倦之余,感觉到了某种安宁。看着火车站台的这些故事,自己竟不知不觉地也成了故事中的人。此后,每次乘坐夜班火车的时候,我都会想起曾经有个人在博客里写到:在火车站台,我有种冲动,我想和每一个乘客打招呼,和他们说晚安。但每一次,我仅仅是静静地看着,一句话也没有说。我想我渐渐懂得了那怯懦的温柔里,包含着站台故事中的“情感摄氏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