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望故园

　　“故园花烂漫，笑我归来晚。”回首之间，我已离开故园三十余年了。一季季花谢花开，雪峰山顶有我浓得化不开的故园情结。然而，故园路途远，归乡何其难。

　　1.

　　第一次带妻子回老家，那是二十年前的春节。那时的故园老家十分落后，基本上还处于“电视根本没信号，信件经常收不到，煤油灯照柴火烧，天一黑就上床睡觉，上山只有一条小道，经常能听到鸟叫”的状态之中。

　　虽然提前几天找关系，也没买上火车票，我们只得偷偷摸摸地混上火车，硬生生连夜站上十多个小时才到县城。天未亮又马不停蹄乘四个小时汽车赶到镇里，然后沿着陡峭的山路徒步四个小时。妻子当时是一步一滴泪哭着到家的，好不容易上山以后却因雪大封山耽误了回程，从此妻子再也不愿跟我回家，这也成了我的一块心病。

　　2.

　　于是，我经常做梦都是能够开车回家。而这个梦，终于在十年前圆上了。父亲打电话告诉我，在政府村村通的支持下，水泥路已经接到村了，离我家只有1公里的路程。我为此兴奋得几个晚上没有合眼。更振奋人心的，是怀邵高速正式通车，使得从长沙到我家的路程顿时缩减到十小时之内，看来“一天到家”再也不是梦。

　　但我没有车怎么办？于是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找个有车的朋友一起回家。经不住我软磨硬泡，最后朋友阿斌同意送我回家。那天，我们跑了五小时高速、一小时省道，终于驶上了新修的村级公路。我们开着车在山崖间蜿蜒盘旋，路上时而有大货车、小汽车、摩托车、拖拉机等通过。最热闹的就是会车了，远远地看见车来，得赶紧找块稍宽的地方等着，斌哥的耐心与技术在这里得到了最好的考验。随着山势越来越高，地面出现了冰层，望着车边高高的悬崖与嶙峋的怪石，我的心悬到嗓子眼上。

　　路通了，污染也重了。那条象征故园生命与活力的小溪还在，但溪水不再清澈，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臭水沟，上面漂浮着形形色色的白色垃圾。村口的石拱桥也还在，但功能却变了，最开始修桥的目的是用来走人，如今成了大车小车过溪的唯一通道。也许因为承受不了车来车往的负荷，桥体逐渐出现了裂缝。走上屋后山头，抬眼望去，原来郁郁葱葱的树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座光秃秃的砖窑和喷着黑烟的烟囱，遮住了西斜的太阳。

　　3.

　　后来，我回家次数越来越少，每次回家也只是匆匆一瞥。直到去年，女儿大学毕业，妻子工作得闲，于是相约回老家过年，陪父母好好呆上几天。我提前请好假，驱车直奔老家，一路欢歌笑语，心情舒畅。刚上山，就强烈地感受到国家精准扶贫带来的变化：上山的公路虽然还是弯多坡陡，但扶贫队精准施策，路面加宽三分之一，现在车流顺畅，再没有以前那惊心动魄的会车大战了。与第一次回老家肩挑手扛、夜爬雪山的情景相比，更是天壤之别。

　　一路上山，且行且看，老旧的木屋几乎见不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精美别致的小洋楼拔地而起。我家老屋也换成了砖房，水电齐全，无线网络全覆盖。山山水水轮廓依旧，面貌换新。石拱桥“新妆”上场，桥头立着一块功德碑，密密麻麻地刻满了捐资人的姓名与金额。桥下溪水潺潺，白色垃圾已无影无踪。公路边一个个漂亮的垃圾亭，每天都有车上山来把垃圾运走。每天还有满车满车的生活物资送上山来，丰富着村民的生活。

　　再上后山，再也看不见黑烟滚滚的砖厂，被破坏的山头被重新种上树木，恢复了美丽模样。山边矗立着一块巨大的宣传牌，上书“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几个大字。一杆杆风力发电机组依次沿山头排布，机翼直插云霄，迎风转动。

　　对揖别乡村迈进城市的我而言，故园是童年的记忆，也是中年的牵挂。“春来无处无芳草，但觉故园春更好。”三次难忘的归乡之旅，让我次次回望故园，次次感念于城市文明之光照见故园的美好未来。（来源：“共产党员”微信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