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岭大地深处,午后的扎郎村,沿着山脉刮来的风总把村委会院内的红旗吹得猎猎作响。站在村门口台阶上,望着远山上蜿蜒的村道和坡下层叠的梯田,恍然发觉我与这片土地“相熟”已611天。
我是云南农村走出来的孩子,第一次进村前,总觉得自己是个走村入户的“老手”,可当汽车在海拔2700米到2900米的乡村道路上盘旋了近4个小时,胃里有些翻涌时,我才幡然悔悟,感觉自己对云南的山村如此“陌生”。初入村庄,上下叠居住养殖一体的土房,连我这个云南“本地人”都听不懂的方言、彝语,更是让自己感到局促和惶恐。
可来都来了,怎么能不好好干呢?从此,我便将来自各个村民小组、熟知村内大小事务的村“两委”干部当作自己干好农村工作的“领路人”,在与村民日常沟通交往和入户工作时,我非常仔细地在户籍信息表记下每一户农户的名字、长相、家里种植养殖情况和存在的特殊困难和问题,甚至是入户可以抄的近道。渐渐地,我便发现自己对村里人家的情况有了很深的印象,一次一家市区医院到村里给村民们做眼科义诊,家住十公里外村小组的王奶奶来得很早,走进党群服务中心,我很热情地把她迎进休息室,和她拉起了家常。我问她:上次去您家里给牛登记养殖保险时怀孕的那头白花母牛生下小牛崽了吧?家门口的3亩小麦是不是还没熟透?割的时候要不要帮忙?隔壁的宋大伯家孙女今年是不是要上大专了?可以申请“雨露计划”学费补助……她笑着对我说:“小杨同志,你才来一年真是成了我们的老乡了,对我们每一家情况很了解呢,还对我们这么关心。”从局促到习以为常,从道不清、听不明到在心中记下每一户农户的家庭情况和困难需求,为他们“谋划”,这一刻,我是融入村民生活中的“自己人”。
初入基层,面对一些村民矛盾纠纷我总感觉有些生疏和力不从心,讲道理、讲政策这些书本上、理论上悟出的“硬办法”在现实中总显得有些“水土不服”。印象最深的一次,一个村民小组因电网容量不够进行改造,李大娘顾忌电线杆位置影响“风水”和电力施工人员起了争执,施工中断。我和村支书陈书记赶到时,施工队很无奈地蹲坐在电杆井旁,“明明是说好的可以建在这里,又反悔了,白挖了一个多小时,工单必定是要逾期了”。眼看李大娘在撂下“狠话”就回家关上了门,书记在详细了解情况后,向施工队咨询是否能找到替代建设位置,在确定合适位置后,又将李大娘请回现场进行“监工”,最终在双方都满意的情况下按时完成电网改造。事后我不解地问陈书记,电杆的位置离李大娘家大概800米,又有个小山坡遮挡,本身不存在她顾虑的问题,为什么不在原位置上多做做思想工作,这样就省了重新协商土地和挖井的麻烦。书记告诉我,村里的人很淳朴,淳朴得有些“认死理”,只要把矛盾解决了,大家都满意,麻烦些也没关系,不能在乡亲们心里埋下“刺”。是呀!解决问题不是正面“硬刚”,而是在不违背原则的基础上,充分考虑乡亲们的情感,只有情感相融了才算是摸到了驻村工作的门道。
一年多来,我和村干部、小组长们一道向外争取资金项目、物料支持,向内走村入户动员带领村民们投工投劳开展村庄人居环境治理,发展高原特色种植养殖产业。现在,全村18个小组345户居民完成了“一水两污”治理,绿美村庄建设取得了显著成效,村里500多亩烤烟田架设起了滴灌,贡菜产业产值突破500万元,村民们通过贡菜种植和家门口车间务工平均每户增收2.5万元,中药材种植园内50亩天门冬舒枝展叶,集体经济林内野生菌也即将分批上市……这一条条清晰的产业发展脉络,让乡村振兴的大道越走越宽广。
611天,不过历史长河的一瞬,却足以让一个异乡人记住每户的门朝哪开。当总书记“到祖国和人民最需要的地方发光发热”的嘱托,化作彝山深处的一盏盏路灯、一栋栋新房、一张张笑脸,我更加笃定,无数接力者会在同样“相熟”之路上与扎郎一起走向更加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