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8月的山东省邹城市峄山镇,暑气未消,为民服务中心门前的梧桐树上蝉鸣正欢。送走刚核完大病保险的李大爷,对面办公楼上“峄心峄意,为民服务”八个大字在太阳底下亮得晃眼。恍惚惊觉,自己已扎根乡镇整整十年。那个初来时连老乡方言都一知半解的“三门干部”,早已成了乡亲们遇事就想喊一声的“自家人”。
在乡土课堂里补短板、壮底气
2015年8月,我通过“三支一扶”计划到邹城市香城镇报到。站在斑驳的办公楼前,来办事的老乡操着浓重的邹城方言问“低保咋申请”“宅基地能扩建不”,把刚出校门的我问得直冒汗。在秘书办的一年里,收发通知、码档案成了常事,偶尔下村也只会干巴巴地问“家里几口人、收入多少”。年终总结时翻遍工作记录,竟只有一篇政务信息稿能拿出手。看着同事们写材料“下笔有神”,跟村干部聊农耕“如数家珍”,我像困在玻璃罩里的蚂蚱,急得团团转。
2016年转任峄山镇后,我暗下决心“补上乡土课”。在中国农业大学读在职研究生的两年里,老乡家门口的石板凳成了我的“移动课堂”:听大妈念叨彩礼攀比的愁,听大爷叹气宴席铺张的累。我将论文聚焦农村移风易俗,既写张家为婚宴掏空积蓄的沉重,也写大二村“宴席一律大锅菜、不请唢呐乐队”66条规矩守了20年的新风尚。这些屋檐下的沉疴与新变、田埂上的期盼与无奈,都成了我笔下最鲜活的素材——这才咂摸出“把论文写在大地上”的实在份量。
后来写政策宣传稿,再不敢堆砌文绉绉的词,净捡医疗救助帮老李家渡难关、“医保明白人”跑腿代办的暖心事写,这些带烟火气的文字反倒接连登上县报市刊。清产核资时我跟着老会计学“打算盘”,调解纠纷时要先递杯热茶再开口……那些曾挂在嘴边的“我不会”,在日复一日的打磨中慢慢熬成了“我能行”。
在岗位磨砺中壮筋骨、明责任
十年间,我从秘书办辗转党政办、公管办、组织办,再到如今的医保岗。岗位历练与急难任务的实战打磨,让我这只“蚂蚁”在“热锅”上反复煎熬,却也慢慢壮了“筋骨”。
2020年雨天访贫的事儿至今仍刻在心里。为赶在天黑前入完户,我搭着村干部的三轮车在泥窝里颠,一个转弯没坐稳,“扑通”摔进了泥里。满身泥浆狼狈之时,老乡一把拽住我,“闺女,快进屋擦擦!”他手心的老茧蹭过我的胳膊,糙得硌人,却暖到心底。那一刻,疼痛和狼狈都淡了——原来这就是“接地气”,你把真心捧给泥土里的人,他们便用最滚烫的实在把你接住。
2022年一次工资核算失误给我浇了盆“冷水”。起初总觉得“基础账错不了”,直到被领导指出错误,红着脸重新核算时才惊出一身汗:“要是没发现,后果该多严重?”那一刻,我把“严谨”二字写在笔记本最前页,用红笔圈了又圈——基层工作连着千家万户,“差不多”就是“差远了”,这两个字必须刻进骨头缝里。
正因在泥里滚过,才懂泥土的温度;在错处摔过,才知责任的重量。这些摔打出来的坚韧与清醒,早已成了我扛住每一份民生期待的底气。
在双向奔赴中续初心、传薪火
十年光阴流转,“民生无小事”从挂在嘴边的口号,变成了压在肩头的实在责任。
精准扶贫时帮扶的付大娘,起初总说“不用老来看俺”。可我知道,孤身一人的她最缺说话的人。于是我每周雷打不动去陪她唠嗑,帮她修缮漏雨的屋顶,搀她去卫生院体检。有天刚进门,她就从柜子里摸出个布袋,硬塞给我一把“没打药”的炒花生。如今她早已脱贫,但见了面还攥着我的手念叨“多亏了你”——我只不过把该办的事办实了,可在乡亲心里,这点付出比啥都重。
去年春天,常来办业务的罗大爷成了我的“微信好友”。他随子女长居北京,以前办医保得坐两小时高铁回来。我跟他说:“您不用跑,微信发照片给我,我帮您办。”现在报销、备案这些事,我在电脑上敲敲键盘就办好了。大爷过意不去非要寄北京特产来,我婉拒了,他那句“有你在,俺们在外边踏实多了”,比任何荣誉证书都让我心里亮堂——咱守着这个岗,不就是为了让乡亲们踏实吗?
如今看着新同事在群众面前犯迷糊,我总会掏出那本磨得卷了边的旧笔记本,教他们把“统筹支付”说成“国家帮你报销的钱”。“以前我也怕说错,就把专业术语写成了‘大白话’,群众一听就明白。”我已经学会了,把自己当年犯过的难、“卡壳”的地方,铺成后来人能走顺的路。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李大爷的背影已消失在街角。我低头看了看胸前的党员徽章,阳光洒在上面,泛着温暖而坚定的光。下一个十年,我还想做这片乡土的“耕耘者”——带着群众的期盼往前蹚,把每一件民生小事办实,让这份沾满泥土香的成长答卷,写得更实在、更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