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的八宝粥

      2017年冬天是我担任选调大学生村官的第一个冬天，对接了团县委的暖冬活动，为村里的贫困老人送军大衣。在村干部的带领下，我来到了村里卧病近十年的八十多岁贫困老奶奶家中。

      入门的过道里，白色塑料纸在一张单人的木床上搭建了一个拱形帐子，在狂妄的寒风呼啸下，简易的支撑帐子不禁又让人增添了几分寒意。

      在讲明来意后，老奶奶的儿媳妇寒暄了几句，告诉我们今年是老奶奶卧病在床的第8个年头，因为长期的卧病在床，老奶奶得了严重的褥疮，每天中午天气暖和了，她就会把帐子拉开通风，帮老奶奶翻身抹药。

      儿媳妇轻轻地唤了两声“娘”后，将帐门拉开更大了一些，两床红色的被子下，蜷缩着老奶奶六十几斤瘦弱的身躯，儿媳妇告诉她有人来看她，给她送军大衣了。迟疑了几秒后，老奶奶用几乎只有皮和骨头的双手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干净的灰色秋衣包裹住老奶奶瘦骨嶙峋的胳膊，她握住我的手不停地颤抖，深陷的眼窝中蓄满了泪水。许是许久没见过生人了，老奶奶的嘴张了好几次，始终没有说出来一句话。接着，她着急地用手摸索着床头，在枕头后面摸出了一瓶被捂得温乎的八宝粥，塞到了我的手里。“喝！”老奶奶用她几乎没有的力气跟我说。那一刻，我的喉咙中如同含了一口纯正的陈年老醋，又酸又涩，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我反握住她的手说：“奶奶，留着您喝吧，我中午刚吃完饭，还不饿”。我接过村干部手上的军大衣，将大衣轻轻地摊开盖在老奶奶的被子上，在将老奶奶的手塞回被子的时候，我触摸到了老奶奶瘦弱的肩骨，感受到了被子里老奶奶的温暖。

      第二次去老奶奶家，是连着下了几天大雪后，我和第一书记将赶制的新被子送去贫困户家中。那时，老奶奶已经搬到用玻璃封的走廊下去了。虽然那天是雪后初晴，但是玻璃屋内却仿佛是到了春天。我进屋看了一眼熟睡中的老奶奶，军大衣正覆盖着她瘦弱的身躯，床头的一角静静地躺着一瓶八宝粥。

      去年夏天，天气如同喜怒无常的孩子，在连着哭闹了几天之后，终于展开了笑颜。党员大会上又一次讨论扶贫问题时，村主任说村后的老奶奶去世了。我已经记不清那时是怎样的伤心和难过了，但我会永远记得老奶奶着急摸索、用力塞给我的她床头的八宝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