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位于绿树成荫的山脚下,屋前是一片绿油油的稻田,一条小河就好像飘逸的玉带在稻浪中掠过。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村民,在皓月当空的夜晚在屋前的地坪聊天,在繁星点点的晚上教小孩数星星,一会儿,乡村只剩下一片田野里传来的蛙声与深巷中的狗吠声,山上猫头鹰凄怨的叫声……踏进八十年代,改革的春风终于吹到乡村老屋,明亮电灯代替了昏暗的煤油灯,从此习惯了“晨起理荒芜,戴月荷锄归”的村民似乎不太安分起来,特别在晚上总觉得缺少点什么,不想那么早睡觉,于是他们想尽办法,寻求出路,向城里人学习。
有一天老屋的主人洲哥不惜花掉所有的积蓄买回了一台17英寸的金星牌黑白电视机,这一举动真的不得了,整个乡村顿时沸腾起来,男女老少欢呼雀跃,好象家家过春节,家家办喜事似的,个个兴高采烈的;财哥、星哥、洪哥他们一班年青小伙子忙里忙外,爬高爬低在师傅的指导下毛手毛脚地拉着天线,旋转天线的方向;而师傅把调试电视的开关旋转得嗒……嗒……嗒……响个不停。半小时,一小时,两小时过去了,在几十双眼睛的期待下,荧光屏中终于出现了带雪花的画面——是广东电视8频道正在播放的香港电视连续剧“河水弯又弯的《大地恩情》……”,此时此刻的男女老少欢呼着,洲哥家有电视看啦!洲哥家有电视看啦!整个乡村的热闹情景不亚于当年原子弹爆炸成功,自此平静的乡村掀起了阵阵看电视的高潮,洲哥的老屋被挤到水泄不通。每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的时刻,劳累了一天的村民吃过晚饭后,似乎忘记了疲惫,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扛着板凳扶老携幼从四面八方中火烧火燎地涌向老屋,远远望去犹如点点繁星在黑色的天幕中闪烁。而老屋的主人也不得不早早吃饭,恭候着热情的村民,到了节目时间,老屋的观众一排排的、一层层的,坐的、蹲的、站的、骑在爸爸肩膀上的、有站在叠起两张长板凳上的、有站在木梯上的,总之,只要能看到电视的姿势凡所应有,无所不有。屋内时而笑声齐作,时而哗声四起,时而寂然无声。
在一个北风呼呼的夜晚,像往常一样,老屋被围的水泄不通,年近四十的镜哥走进老屋看到座无虚席,就连站着抬头也不能看到电视,于是连忙找来两张长板凳叠在一起;他不知那来的动力,居然变得身手敏捷,把笨重的身材挪动到叠起的木凳上,一手扶着大门口的墙壁上,圆浑的屁股斜靠在大门边,努力睁开细小的眼睛,果然看到电视片《狼牙山五壮士》,正好是自己喜欢看的影片,情到浓时,得意忘形,正在手舞足蹈时,竟忘记了只缘身在最高层,在晃动的一刹那,镜哥肉肉的身体连同木凳从高处坠下,甩掉两颗门牙……自然屋内又一阵忙乱。
随着时间的流逝,老屋的观众越来越少,是因为镜哥事件?非也。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村里的电视机越来越多了,而且由黑白的变成彩色的,18寸、21寸、25寸、29寸……镜哥家已经拥有了42寸液晶大电视机了,他每晚都坐在自己家的沙发上拿着遥控看喜欢的电视节目,当年掉的两颗门牙也变成了金牙,特别闪眼。电视机已成为村民家庭必需品,黑白的年代过去了,彩色的年代到来了,电视机的开关也由原来的嗒……嗒……嗒……变成了无线遥控了,乡村恢复了宁静,洲哥家的电视机当然也改朝换代了,老屋又恢复了昔日的平静。